乙一《平面犬》：纯真而残酷的暗黑童话，温暖却孤独的蓝色乙一

乙一的读者们总是习惯以“致郁”或者“治愈”来将他的故事分为黑乙一和白乙一，可是我却觉得，乙一似乎更偏爱“青”色，在之前的《将死未死的青》中，他就塑造了“身体中的另一个我”，一个通体青色的“我”，阴郁而孤独。

而对于这本《平面犬》来说，四个故事中有两个都运用了“青”的元素，譬如《布鲁》中那个用蓝色边角料制成的、有着蓝色“皮肤”的丑玩偶布鲁，它也因此而得名布鲁—blue，虽比青色多了一丝明朗，却依然难逃“青”所带来的沉重和阴郁。

乙一究竟营造了一个怎样的奇幻世界啊！这些故事总是在阴沉沉的气氛下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没有杀戮也阴谋，也并非讲什么气势磅礴的大情大爱，可偏偏就是那一道穿破云雾的光芒，让人刺目到鼻头发酸。

他真的太会刻画孤独，这或许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容易体会孤独、感悟孤独、享受孤独的人，所以他写血腥残酷的故事是孤独的，写纯真治愈的故事也一样满是孤独的气味，很浓烈的孤独气味。

《平面犬》中的四个故事也是如此，他们各不相同却都是那么离奇，他们笔触纯真却都讲述着残酷，扑面而来的孤独感甚至会让人落下泪来。似乎很少在乙一的故事中看到什么“大爱”，但偏偏都能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些看起来离谱的故事，竟像极了我们自己。

“石眼”的孤独

《石眼》的故事开始于一个神奇的传说，山上住着一个有着特异功能的女人，只要谁看了她的眼睛，谁就会变成石像，多年以来，村子里的大人已经习惯用石眼的故事来警示或恐吓孩子。

村子里的孩子们总会玩蒙眼跑的游戏，即便危险重重，甚至被撞得头破血流，大人们也从不会阻止，甚至会要求他们继续跑下去，因为在他们看来，逃跑已经成为一项必备的生活技能，如果不练好蒙着眼睛逃走的本领，就要被石眼变成石头。

直到有一天，这项本领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N和同事S在爬山的过程中因受伤而晕倒在山上后被一个奇怪的老妇人相救，奇怪的是，这个老妇人一直禁止他们面向她，与此同时，他们在房子周围发现了很多栩栩如生的石像，逼真到连发丝都纤毫可见，就算是手艺再高超石匠也无法做到如此的巧夺天工。

这让两人不禁怀疑，难道这个救了他们的老妇人就是传说中的石眼？而院子里那些石像都是因为看到了她的眼睛？

尽管每天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但N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因为他在老妇人给他们的那床用衣物拼凑起来的破被子上发现了母亲离家所穿的红色布料。

直到有一天，他的同伴S也变成了一座石像，这让N满心恐惧，他放弃寻找母亲的想法只想赶紧下山却被石眼极力阻挠，不得已之下，N想起来小时候玩的蒙眼游戏，企图在黑暗中一刀杀死石眼，却不料受了被砍成重伤的石眼在告诉了他关于母亲失踪的真相之后，永远化身成了一座石像。

在《石眼》中，“我”因为从小失去了母亲的陪伴而感到孤独，以至于即便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也依然愿意留下来寻找化身成石的母亲，在得知真相后，每天在河边走走，去寻找母亲的腿。

“我”是如此渴望母亲，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走那份孤独，却在“石眼”的面前溃不成军。

因为，和“石眼”的孤独比起来，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简直不值一提。

她有梦想却无法实现，有实业却屡受打击，有亲人却将她拒之门外，唯一的朋友却是一个让人惧怕的危险人物，而且还变成了石像，只留她一人在这个“世外桃源”假象之下的山间小屋。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故事中的N所体会到的那样：好像连桃子都没那么鲜美了。

独活于绝症家庭中的孤独

《平面犬》被放在这本故事集的最后一篇真的非常巧妙，因为这个故事中的蓝色，除了伴随着一如既往孤独，更多了一份“重生”般的明快。

百奇是纹在“我”左上臂的一直嘴巴中叼着一朵白玫瑰的蓝色小狗。

跟它的相遇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一开始我想要的可是一头嘴里淌着唾液的“凶犬”，谁知竟迎来了这样的一个小可爱！

百奇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诸多奇奇怪怪的“不便”，因为它虽然是一个平面的纹身，却能在“我”的皮肤上到处跑，能发出叫声和气味，还能吃掉“我”身上的痣和纹上去的大肉块。

谢天谢地，还好它不会在“我”的皮肤上拉屎。

可这又怎样呢，我马上就要变成孤身一人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全都得了癌症，生命只剩下半年，却依然要操心着“我”的懒散，没有了他们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养这样一只特殊的小蓝狗呢？

于是“我”决定将这只三厘米的小家伙连同“我”的这块皮肤一起送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无法照顾它，却又不忍心把纹身消掉让它彻底消失。

连同皮肤一起领养一只会全身乱跑的蓝色纹身小狗？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太过荒谬。

但这只调皮的小狗却成了“我”的大救星！

它不仅在亲人一个一个离开我之后，成了唯一可以陪伴我的人，还一口一口吃打掉了我身上会引发皮肤癌的痣。

对于故事中失去全部家人的铃木来说，纹身小狗百奇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一个可以安置孤独的箱子。亲人虽已不在，幸运的是在他们存活于世的这最后半年里，家庭中的隔阂都得以解除，而乙一在故事的最后竟出乎意料地设置了另一种“大团圆”的结局，似乎是一种隐喻，蓝色不再只代表忧郁，也寄托了希望和温情。

另外两个故事《小初》和《布鲁》中的人物们，也是各自延续着自己的孤独，因别人的幻想而存在的“坏女孩”小初，渴望躲在角落里的“角落儿”耕平，一家四口三个患癌的铃木……

这四个故事中每个人的孤独都很好懂，因为那些孤独的身上总是能让我们看到自己的影子：女人在事业和家庭中的两难；被诋毁、被污蔑，成为每件坏事的“始作俑者”；明明想融入一个群体，却总是无法被看到；想要找一个没人的角落，一个人藏起来；因为外表太过“与众不同”而被排斥，被恶言相向；面对患病的家人却无能为力……

像不像？像不像那个被要求在家中照顾孩子而被迫放弃事业和梦想的自己？像不像那个其貌不扬或身体缺陷、被所谓的“佼佼者”们加诸于语言暴力甚至身体伤害的自己？像不像那个在孤独中苦苦挣扎却无所适从的自己？

这就是乙一所营造的孤独世界，怪异却纯粹，残酷而纯真，让人读之心疼，为故事中的他们心疼，也为故事外的自己心疼。

但那些故事又是如此让人温暖，温暖的像黑暗中那道希望的光，让那份孤独得以被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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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5-03-24 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