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五十一|一血两命,阴错阳差。
心里明镜似地索德明突然有些想哭,同时还也想把脸贴在金天一的手上,他甚至已经把头侧了过去,他看见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已经隐隐约约有些老年斑了。他抓住了那只手,却突然控制住了自己,将金天一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放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那面镜子。
人活一世,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哪怕明知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卷三|八面来风|第九章
五十一
为了前店子和锁阳地方的千秋大业大业千秋,索德明终于启程去省城找金天一啦。
像所有来自乡下的亲戚一样,索德明带进省城的,是些山里的木耳、蘑菇,当然也少不了金天一难以忘怀的野鸡和熊掌。
走在省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红男绿女和高楼大厦,风尘仆仆的索德明目迷五色眼花缭乱,内心却神清气爽自在从容。
尽管在那些自视甚高的城里男男女女的眼中,索德明只是个一般的乡下人,一个似乎还带着股干草和马厩气息的山汉,但是在心里,索德明却一点也没把他们往心里放。
怕什么呢?交了皇粮不怕官,孝敬父母不怕天。
世世代代的庄稼人不就是因为穷了点,才被城里人看不上眼的吗?那么,要是乡下人也有了钱,很多很多钱,那又该谁看不上谁呢?
人嘛,都一样,肯信谁真就是龙日出来的?这样想着的时候,索德明禁不住在城里的街市上,从鼻孔里哼出几声冷笑。
他这种胸有成竹自在从容的神情,倒真把省政府家属院门口持枪肃立的哨兵给唬住了。值岗站哨已有年余的哨兵可谓阅人多矣,但进门就连他看都不看一眼的这种打扮的人却从未遇上过。哨兵疑惑地任由索德明目中无人地穿门而过,心里好半天还嘀嘀咕咕地琢磨不透。
索德明的突兀而至也让金天一讶然一惊。
“你?你从哪儿来?怎么连招呼也不先打一个?”
金天一那种颇显亲近的带着股责怪的语气听来颇不见外。索德明放下东西,把自己安顿在沙发上坐好,咧嘴一笑,直通通就说:
“我从来处来呀。又碰到新问题了,想请您帮帮忙哩。”
“你倒是不会客套。”
金天一也笑了:
“那你就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金天一坐在那张油亮宽大的两头沉的写字台后边,笑笑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坐在对面沙发里的索德明的鼻尖:
“你可要注意呢,公事你不能和我说,哪有大队支书直接和副省长谈工作的?现在你说吧,说完了我也和你说件事儿。”
结果索德明刚开了个头,金天一就打断了他:
“你这不还是公事吗?免谈免谈。”
金天一连连摆手,看神情不像在开玩笑。
“求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索德明也急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非要在我和前店子之间分出个你我公私,这可能吗?我就是前店子,前店子就是我,分不开也没法分,这是一;二来呢,我个人过日子,能有多大的难场?单就个人过日子,我索德明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也不可能求到你大省长门下。可我不是村支书吗,书记咋能光顾个人呢?再说了,眼下风头正好,你老人家不是已经把前店子和锁阳地方给抬起来了,不为别的,单是为了给你老争光长脸,我们也不能止步不前不是……”
“好啦好啦,坐下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金天一双手乱摆:
“你晃得我眼都晕了。”
见索德明仍呼呼只喘地不肯落座,他又说:
“你再不坐下我可就要走了。知道吗,放在过去,你这就叫咆哮公堂,要按律治罪的。”
金天一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索德明了,这个年富力强的大队支书颇有过人之处,既耿直正派,还又爱动脑筋,肯想问题,这些都给金天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别的不说,单是率先实行承包制,若没有过人的胆识,谁能做得到呢?
“唉,要是行健能有他的一半就好啦。”
莫名其妙地,金天一突然这样想。与此同时,他还又不由自主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刚才我是在逗你呢。又是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就不能先和我叙叙旧?哪有你这样见面就拉住谈工作的?”
金天一说的是真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真诚,令索德明心头一热好一阵砰砰乱跳:
“还有个事儿,”
金天一看住重新在沙发上坐好的索德明,郑重其事地说:“我早就想跟你说一说,听听你的意见……”
索德明心里陡然一紧,浑身的肌肉也一同在紧绷的皮肤下一阵滚跳,天呐,他要说什么呢……他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奇迹的,可那会儿却只能在心里祈求苍天显灵鬼神保佑啦。
“来城里工作,你干不干?户口啦家属啦你统统不用管,好歹的,我还是个副省长呢。你来不来?或者,先在公社或县上安排个岗位先适应一下?我有此意久矣,倒不是想当伯乐,实在是因为我看你能干大事,你的意见呢,嗯?”
“我的意见是免谈。”
金天一话音刚落,索德明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
“我还没按我的意思把前店子和锁阳地方搞好呢,你就还是让我只当个大队支书吧。只求你在必要的时候扶持一下。我就不信,只当个支书,我就做不出一篇让人叫绝的大文章好文章!”
“你可想好喽,这话我只说一遍,完了可就完了。”
“我早想好啦。”
索德明说的依然十分干脆。
隐隐地,金天一有些失望,但同时,还又有些庆幸,就像听他说的是这事儿,索德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约地有些失望一样……
那一次索德明在金天一家里住了三天。
他详详细细地向金天一介绍了前店子的现状,谈了对将来的构想,说了他想利用那里的资源优势上马搞的项目。
后来两人一起敲定,先搞一个果酒厂和皮革厂。这都是就地取材所费不多的项目,而且金天一还可以在贷款和销路上帮忙说说话。
“果酒让老干局作为指定保健品;至于加工好的皮革,就让省供销社和外贸的土畜产负责经销,两家都有利呢。”
令索德明愁眉不展愁肠百结的诸多难题,就这样在金天一挥手之间化为乌有。
索德明很有些感慨。感慨之余,他甚至怀疑起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金天一指给自己的另一条路——那可是一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光大道——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理智?
当然,那只是一瞬,类似的选择考验当年革委会成立时,他不是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么?而且,他深信,按眼下的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辉煌与成功肯定就是早早晚晚的事。
万事如意,索德明想走了。
他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恰逢周末,又恰逢并不是每个周末都回家的金行健也从学校回来了。这未曾料到的会见令索德明又经受了一次情感的考验……
春风满面的金行健对索德明的出现好像并不意外,也就没有显出太大的热情,只问了问孟盛昌等几个他感兴趣的人的现状,便回到自己房间去看书了。
后来听客厅里什么资金、项目、销售等说的热火朝天,才忍不住出来和他们一起说了起来。
再后,就干脆是金行健成了主讲,除索德明偶尔问一两个没听懂的名词或问题外,金天一就只一言不发地听。
果然是受益匪浅。
受金行健的启发,索德明觉得既然要大干一场,那他们也可以甩开膀子,加入到已经在偌大的老阴山一带闹得热火朝天的铅锌矿的开采之中。
金行健更加来了情绪,又就有色金属的价值、市场等侃侃而谈。
正当索德明听得入神入迷的时候,金天一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猛地双手一拍,发出一声惊呼——
“咦——,还真是一方人信一方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
金天一看看金行健又看看索德明,看看索德明又看看金行健:
“行健吃了几年白龙江的水,怎么长的也像那里的人啦?行健,你真的和德明有些像哥俩呢!”
“是吗,不能吧?”
金行健也饶有兴致地看住索德明,又摸摸自己的脸,接着便拉起索德明,对着客厅门口的大立镜肩并肩站在一起。
金天一也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还站在金行健和索德明中间,一只手搭着一个人的肩膀……
心里明镜似地索德明突然有些想哭,同时还也想把脸贴在金天一的手上,他甚至已经把头侧了过去,他看见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已经隐隐约约有些老年斑了。
他抓住了那只手,却突然控制住了自己,将金天一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放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那面镜子。
“哪能呢。”
索德明说:
“你们是看花眼啦。”
他恶狠狠的神情和语调令金天一和金行健都有些愣怔。
【未完待续】
认命就是放弃尊严,你认为呢?
编辑:云山
配图:杯子
校对:绿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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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5-05-20 20:10微信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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